时间:2014-3-8 17:39:17阅读量:
而其同案犯李某被判处实刑一年六个月有期徒刑。
附:本人为本案写的一篇心情散文。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文/刘峰 律师
如我期盼,周三开庭的一个刑事案件,法院最终同意我的请求,决定对被告人适用缓刑。第二天主审法官给我打电话告知这一信息时,我向她表达了我希望早一点拿到判决的迫切希望。我问她,明天能出判决吗?她说,明天是星期五,下午不办业务,上午有庭要开,时间紧,出判决有困难。再说了,昨天刚开完庭。但是在我一再坚持之下,她还是同意了。最终她说:“如果你能在明天下午三点钟之前办好所有手续,可以出判决。”
法官说的手续,指的是缴纳罚金和保证金。按照她的意思,该案得并处罚金一千元。因为属于一审,判决即便拿到也还没生效,有被抗诉的可能,取保候审保证金也是必须的。
其实,即便我不催,过不了多久法院也会做出判决。之所以催她,是因为当判决做出来的那一天,也就是我的当事人从看守所的高墙里走出来的那一天。是的,既然法院最终决定适用缓刑,我不希望我的当事人在看守所里多呆哪怕半秒钟时间。我期盼着他能在最早的时间重新回到这大千世界,重新看这车来车往的城市街道,聆听这嘈嘈杂杂却又无比动听的世间喧闹。
周五上午,我带着当事人的妹妹前往法院,以最快的速度领取了缴纳罚金和保证金通知,又以最快的速度到银行交了该两笔款项,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法院领取收据以及判决书。当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也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经办法官告诉我,他等会就去看守所,办理我的当事人的释放手续。我说,我会带着我的当事人的妹妹在看守所的大门口等着我的当事人走出来。法官说,五点以后你应该可以看到你的当事人从看守所走出来。
我的车因为后尾有些刮花拿去喷漆,加上保养期到了,几天前开去了4S店做一下维修和保养。我去法院时是借的一位好友的车。准备去看守所的时候,4S店通知我车子维修保养完毕,已经可以提车,同时朋友刚好要我把车在下班之前开回去。所以我先到朋友家还了车,又带着当事人的妹妹打车前往4S店提我自己的车。
我希望用我自己的车去接我的当事人。
就在我和我的当事人的妹妹在街道上等出租车的时候,天下起了暴雨。尽管当事人的妹妹随身带了一把伞,但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坐上出租车那一刻,我和她都已浑身湿透。车内的空调让我浑身颤抖。
当我坐到自己的车里,往看守所方向驶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二十分。我看着表计算着,虽然天下着大暴雨,四十分钟应该还是可以到达看守所。
我的车是新车,而且我永远保持着车内的洁净无比,我自信任何一个人坐上我的车都能感受到一种淡淡的温暖。
刚好五点左右到达看守所,在离看守所不远处碰到了刚从高墙里走出来的我的当事人。我按了按喇叭,他回头向我车的方向看了看,以为与自己无关,转过头又继续走路。我再按了一下喇叭,他终于停下来了。我掉头开到他身边,按下车窗,他看到是我,有点惊讶,又看到了坐在后排的他的妹妹。知道我确实是奔他而来,便打开车门,从容地上了车。
一路上,我和他聊着有关看守所内生活的事,他向我描述着里面一切的一切。总之,被关押在看守所的日子绝对不是人过的日子。他虽然只有初中文化,却很会表达。他说,里面的生活,度日如年。而且,语气中还充满了后怕。我想,无须再问他更多在看守所里面的生活感受了,一句“度日如年”已经可以涵盖一切的痛苦、折磨以及恐惧。
看守所里的日子,已经算不得日子,里面的生活,也已经不再是生活。只是一段用煎熬堆积起来的时间累加。
我从来不会对自己的当事人说出“既然出来了,一定要好好改造”之类的废话。在我心里,说出这样的话的人,都是一种伪善的人。尤其是作为一个律师,更不该说出这种极其扯淡的话。我只跟他强调他家人因此事所付出的操劳。我对他说,你妹妹为了你的事,来回奔波,吃了不少苦。我相信,这简单的一句话比对他说一百遍“好好改造”更能让他感受的到真诚和善意。
另外,我一直跟他就一些相干不相干的话题,比如是否有女嫌犯与他住在一起等,开开玩笑。
我常常问我自己,律师到底该怎么做?这个问题我想了那么多年,一直都没能想清楚。也许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再想的清楚。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所谓的责任、良知之类的超越寻常俗世生存高度的大概念,我也常常想,尤其常在没人的落寞角落,一个人叩问自我心灵时去关照它们。但也许并不得要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流连于俗世喧闹的人。常常烦恼不堪却又不舍这红尘诱惑;虽然庸俗,却又往往向往一定的高度。就这样,人生途中充满了矛盾和纠结。具体到律师职业,亦是如此。所以我并没有多么高的人格品质。但我现在毕竟还是在律师这条路上一路走来了,至少在目前看来,还会一直走下去。那么,支撑我这样一路走来又将一路走下去的到底是什么。
我只不过是一个在职业路上用感情陪伴我人生旅途的律师。这份感情属于我,但我却毫不吝啬地给予了我的当事人们,给了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从他们进入我的生活,直到他们又匆匆离去。
这就是我律师生涯也是我整个人生行程的全部人生支撑。
我不知道我是否在为某种责任和良知而工作,或者说我的工作能否符合某种责任和良知的要求,但我知道我一直在用我深切的感情去工作。
我不知道该如何来定义我的支撑。
我一个同事在一次和我聊天时说过我,你做律师是在做骨头里的东西的。原来一个人在人生途中走着,不用自己去解说,其他人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你的步伐,以及你步伐里包含的内容。
我的当事人父母在我所在的城市的另一个区打工。我从看守所把他接出来,只打算接到我办公室的附近,那里有一个公交站台,有车可以直达他父母所在的地方。他和他妹妹在那里坐上车,再走一个半小时便可以到“家”。
从看守所到我的办公室,开快点,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很快也就到了。当我将车停在站台附近看着他们下车的时候,天色已变淡。
纵使前方还有很长很长的路。但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我的感情也只能给你到这里。
我在心里对我的当事人说。然后看着他们上了一辆公交车,慢慢地离我远去。
是的,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
一段短暂的行程。